Vinchent的博客
失去兽性,失去很多;失去人性,失去一切。
论语31 - 先进
11.1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孔子把礼乐和人的出生分开来看了。这很有趣,人的出生可能是确定的,但是后天的努力却不一样。在孔子的观念里就已经认为只要能够优先学习礼乐,野人也是比君子更值得任用的了。这反映了一种平等观念。
其实孔子的有教无类和把王官学的内容带出王公贵族,就已经是非常大的突破。孔子的平等观念自然不能和现代平等观念相比,但是中国人性格中的那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精神或许就从孔子中来。
11.2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
这一章需要结合《史记·孔子世家》来阅读:《史記·孔子世家》云:“吳伐陳,楚救陳,軍于城父。聞孔子在陳、蔡之間,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久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國也,來聘孔子。孔子用於楚,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絶糧。從者病,莫能興。……於是使子貢至楚。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
这是非常精彩的故事,孔子困于陈蔡,指出的问题都一针见血,但是陈蔡的大夫不但不改,听说孔子要去楚国了,反而不让他走,围困住他,怕他被楚国请走。然后再回到这一章,孔子感叹当时孔子被困在陈蔡的时候的弟子,很多人都不在了。
11.3 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没什么可说的,孔子给弟子的分科。这么讨厌宰我,但孔子还是认为他能言善辩哈哈哈,莫名觉得可爱。
11.4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悦)。”
孔子感叹颜回对他没有帮助,因为他对老师很少提出质疑。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夸赞颜回,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很善意的批评。全在于我们自己怎么看待质疑这件事情。
11.5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没有什么可说的。
11.6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摘录杨逢彬老师的注释:白圭詩,共四句,見於《詩經·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意思是白圭的污點還可以磨掉,我們言語中的污點卻無法去掉。大概南容是個謹慎的人,能做到“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
11.23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孔子在匡被围困,颜回最后感到。孔子说:哎呀!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颜回说:老师您还在,我哪里敢死!
这样更能衬托出颜回走的时候孔子的伤心!
11.7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11.8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11.9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11.10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11.11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这几章全部关乎孔子对颜回的感情。其中反映了孔子对于礼的思辨。颜回死了,孔子哭得很伤心,违背了礼,但是孔子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悲伤之情。不过,在颜回父亲请求孔子卖掉车为颜回做棺材的时候,孔子拒绝了,因为这违反了礼。
为什么在这里不同呢?礼在这里扮演了两个不同的角色,前者是对于个人感情的约束,而后者是对宗法结构的约束。失声痛哭失了表面的礼,却满足了深层的感情;而葬礼的规格和形式却是对外彰显社会秩序,这一点是不能打破的,否则就是僭越。内心怎么痛苦哀伤都无伤大雅,但是对外一定要保持礼制。
11.12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子路来问鬼神,孔子回避了问题,人的事情还没搞不过来,怎么能服侍鬼神呢?子路又问死是怎么回事,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
这似乎奠定了一种我们把鬼神和死亡放在角落,忽视而不正视的一种态度。我不好去评判这种态度的好坏,因为它同时带来的也是一种非常务实,活在当下的教导。
可是架不住人的好奇心还是十分的重,总是变着法地讲鬼故事和神话故事,可见儒家文人士大夫的规训和民间人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我在阅读《中国在梁庄》之前从来不知道中国农村信教的这么多。
11.13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闵子站在孔子身边,恭敬正直,“訚訚如”这个词也在《乡党》里形容过孔子。冉有、子贡,温和快乐,唯独子路,表现得十分刚强。孔子笑道:像仲由这样的,怕是不得好死哟!
结果一语成谶……
11.14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鲁人翻修长府金库,闵子骞说:好好的修他干嘛?孔子评价道:这学生平时不说话,一说就说到点子上了!
仍旧贯,不劳民伤财,多好啊!不过实际上也两说,这种大型工程也能提供就业,属于刺激经济的一种方式吧~
11.15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孔子奚落子路,说你这琴谈得又不好,何必到这来卖弄?门人因此就不尊敬子路了。孔子出来打圆场说:仲由已经不错啦,只是境界还不够高。那言下之义就是:你们这些小子就别着急站队了!孔子对待仲由很耿直,但也会维护他。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关系。
11.16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欤)?”子曰:“过犹不及。”
子贡问两个人哪个更贤,孔子认为一个人过头了,另一个人还不够,如果非要比一个高下,孔子不认为过头的那个更强,过犹不及。
这里反映了孔子观念里的中庸之道。中庸不是平庸,而是执中道,做到及且不过,我们现在日常理解的中庸有点过于消极了。
11.17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季氏比周公还富裕,然而冉求还为他聚敛更多的财务。孔子非常生气,扬言说他不再是我的徒弟了,弟子们可以大张旗鼓地去干他!
关键其实不在于季氏本身富裕不富裕,而是在于他是否取之有道,这“道”肯定不是靠征税,搜刮民脂民膏来实现。
11.18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摘抄杨逢彬老师的翻译,无话:高柴愚笨,曾參遲鈍,顓孫師偏激,仲由魯莽。
11.19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孔子说道:颜回的学问道德不错吧,可是穷得不行;自贡常常不完全理解我的学说,但是人家做生意猜测行情,倒是总是猜对。
其实这句话的解释历来也有争议。非要硬说也没有什么意思。如果基于杨逢彬老师的理解,大约可以说“君子学”未必是“赚钱学”。
那是不是颜回不屑于赚钱呢?他这么厉害,是不是如果去赚钱分分钟就能赚够呢?我觉得也不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追求,仅此而已吧。
11.20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子张问怎样做善人,孔子说:不循着别人的足迹走,但是学问道德也没有到家。善人在孔子的体系里标准低于圣人。他已经自己有了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而不需要盲目模仿别人了。
11.21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这句话非常有意思,说话总是很笃定的人,到底是君子呢,还是仅仅外表正经的人呢?问问键盘侠们~
11.22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这是孔子典型的“因材施教”,对不同的人相同的问题给出不同的答案。并且孔子自己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冉求平时谦虚,我就让他前进;子路本来就一个顶俩,我就劝他收着点了。
有这样通情达理的老师多好啊,即便是没有这样的老师,有这样一个了解自己的朋友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啊!
11.24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欤)?”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欤)?”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季子然问孔子仲由和冉求能不能做大臣。这里比较有意思的是孔子对于大臣的定义: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这勾勒了中国历史上文人士大夫的性格底色,秉承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来做事,不行就辞官不干。当然官场上小人很多,但是在史书上值得称道的那些人并不是对国家做出贡献最大,而是最符合这一条标准的人。
另外一个哗点在于孔子没好气地怼这位季家的人:弑父弑君的事情,他们也是不会做的!意思是说:哼,你别想拖我徒弟们下水!
11.25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这一章也很有趣,子路让子羔去做费这个地方的县长,孔子说:害了那个地方的子民啊!子路说:那里有人,有社稷神灵,为何一定要先读书再学习呢?那意思就是在干中学也可以啊!
孔子没有正面反驳,而是说:所以我讨厌巧舌如簧的人啊!
读《论语》到现在,孔子几次三番都说他讨厌爱狡辩的人,遇到这种人他也很少怼回去,要么是说:我不喜欢这种人,我不喜欢这种话,或者你要是觉得行你就去干吧。似乎他也确实很少和人辩论。
就这一点来说,他和苏格拉底的感觉就很不同。如果孔子和苏格拉底遇见说不定聊不投机,孔子说完,苏格拉底两个诘问,孔子恐怕就不说话了。把苏格拉底丢给孟子这种人可能更有意思!
11.26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稀),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欤)?”“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欤)?”“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这一章我不想做过多的发展,只想静静翻译一遍。
子路、曾点、冉有和公西华围坐再孔子周围。孔子说道:我比你们稍稍年长一些,但是你们不要把这个当回事,我们不妨说一说心里话。平时你们常常觉得郁闷,感叹没有人赏识我啊,倘若有人赏识你们,你们有要怎样做呢?
子路一马当先,立刻接下话题答道:千乘之国,不断地被大国和大国当作角力场,外有他国侵略,内有饥荒。这样的地方交给我治理,只需要三年,可以让人人奋勇卫国,并且知晓礼法。
子路,你啊你啊!孔子笑道。冉求,你呢?
冉求答道:老师,方圆六七十里……嗯……或者方圆五六十里的小国,倘若交由我来治理,不出三年,可以使人民富足,但是说到如何兴复礼乐,恐怕还得留待更加高明的君子来完成了。
公西华,你呢?
公西华答道:老师,我不敢说自己能做什么,惟愿认真学习。能参与宗庙会同之事,穿礼服、戴礼帽,做一个小小的司仪,也就好了。
曾点呢?
曾点正在鼓瑟弹琴,听到孔子的问题,便停下手中的琴,作揖道:我的志向怕与三位师兄弟都不相同。
大家各自讨论志向,说说又何妨!
曾点于是答道:希望能够在暮春时节。春衣已经齐备,陪同五六个朋友和六七个童子,一同到沂水附近洗澡游玩,吟咏歌唱,尽兴而归!
孔子叹到:唉呀,我同曾点的想法一样啊!
谈论过后,弟子们陆续告别了孔子,曾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之前,曾点询问孔子:老师,三位师兄弟的答案您都怎么看?孔子答:不过是各自说一说自己的志向而已了。曾点继续问道:那老师为什么要笑仲由呢?孔子答:治国要讲求礼仪,你看仲由,他倒丝毫不知退让,不假思索就上来回答,所以我才笑他。曾点再问:那么冉求的志向是不是就不算治理国家了?孔子反问:怎见得六七十里五六十里的地方就不算一个国家呢?曾点又问:那么公西华的志向总不算治理国家了吧?孔子答:宗庙会同之事难道是小事吗?能做宗庙会同之事的司仪,那至少也是诸侯级别下的士人。公西华若只做一个小司仪,那谁还能做得了大司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