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chent的博客

: 随笔

被梦想和现实夹断的人

我想我大概不是唯一一个有这样困惑的人——我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吃喝拉撒睡怎么办,或许追求梦想只属于那些自己的生活无忧的人吧?

我尝试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有些人喜欢的事情本来就可以养活自己,比如……

But, 想想那些可以稳定赚钱的工作,有哪些值得成为一个人的梦想?

就说当个程序员吧,如果一个人爱好编程,那他岂不是正好一边赚钱一边圆梦?我想应该不是的,因为对于编程的爱是一种近乎于对于艺术的追求,那是在一个具有无限可能的平台上搭建自己喜欢的作品的感觉——重点是「自己喜欢」。

很多程序员做着大家看起来都一样的工作,但是他们有的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有的却是在替别人打工——绝大多数都是在替别人打工。

现代社会里的商业产品,卖的可以是情怀,但没有一件是靠梦想完成的,靠的都是社畜。

这样往深了想一步,生活或者生存的本质是获取生存资源,在古代社会,这种获取的手段是通过种田捕猎,自给自足;在现代社会,是通过交换。所谓交换,就是每个人(根据自己所长)生产别人需要的物品。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问题不是问题。绝大多数人压根没有梦想,也没有被梦想驱使的感觉,他们打工、吃饭、看综艺、逛街、喝奶茶、刷剧、睡觉,每天可以过得很开心。

对于另一小部分人来说,这个问题也不是问题。他们是上帝选中的那种人,就是我们在书里电视里看到的那种“不顾反对”、“义无反顾”要去做一件事情的人。他可以住的地方差,可以吃得不好,但是这无法改变他的选择,他愿意从一睁眼就把时间倾注在自己所爱的事情上。

夹在中间的那一些人,就是真正困惑的人。

我喜欢读书,思考,但是我不认为我写的东西值得出版,值得成为作品。或许我有办法这样做,想办法提升自己的个人品牌,做互联网社群等等;但是这是偏离我所喜爱的事情的,我最珍视的是自己思考的独立,不为了一种功利的目标而读写。

如果不考虑经济压力,我想通读中西方的历史哲学社会学文学作品,不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被这些东西所吸引;我想去看各地的博物馆,感受过往的人类留下的印记;我还想看电影,电影如同书籍,记录着一个时代的人的思索……

……谁不想呢?

道长在一次问答里提到了一个人,他是一栋大楼的保安,他特别喜欢值夜班,因为夜班一般没有什么事,他可以借此机会读自己喜欢的书——维特根斯坦。他还在网上做了一个论坛和大家讨论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我认为这就是完美的生活了。

完美的生活是,我可以用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来做有利于他人和社会的事情,获取够用的生活资料,然后把剩下来的时间和精力投注在自己所爱的事情上。

这里有三个需要注意的点:“有限”、“够用”和“爱”。

“有限”,很可惜,我们常常会被要求倾注无限的时间和精力在生产资料上。因为社会竞争,要求我们努力努力,更加努力,否则,我们就没有办法继续活下来。

“够用”,很可惜,我们的欲望常常是无限的,这种欲望常常偏离自己真正所要追求的生活,而是被消费时代所推搡。商业的社会是一个螺旋,它用更吸引你的产品来吸引你生产更吸引别人的产品。

“爱”,很可惜,很多人并不是真的爱,而只是被深度的营销所洗脑。

我自认为对于书、博物馆和电影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是“缸中之脑”一般无解的问题。

我为什么读不懂诗词

贾行家老师在讲叶嘉莹的一节课里说道:

“当导演用缓慢的镜头语言去拍唐代壁画、龙门石窟的造像、古代的陶瓷时,其实是拍摄孕育中国诗歌的时间和空间,这也是叶嘉莹的精神源头。导演还会去拍荷塘柳浪,拍北京的雪,这又是叶嘉莹生命历程中的体验。”

其中提到了“唐代壁画”、“龙门石窟”和“古代的陶瓷”,或许我理解诗词的障碍之一就是这种历史情境的沉浸。

时常觉得自己很难理解诗词中的“诗意”,最近半年一直在思考为什么,现在似乎有了答案。

在这半年里,我有意识地将我阅读到的文字中的名词在我脑中形成一种意向,试图构建一种图景,但事实上,我构建的图景是不真实的,不具体地,就好象百度图片的拙劣拼接和组合。

《孟子》里梁惠王在看鸿雁麋鹿,问孟子贤人是不是也能享受其中的乐趣,我完全无法想象看大雁和麋鹿是怎样的一种情境,我甚至连大雁和麋鹿长什么样的不知道……于是去搜一张大雁和麋鹿的图片“贴”在自己脑中构建的场景之中,怎么看都觉得荒谬。

作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城市人,想要理解来自自然的诗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读诗,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干瘪的人……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我本能地会去抗拒想象作者所描绘的画面,欺骗自己我知道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节,重要的是道理,情景不重要,描写不重要……

越想越觉得悲哀。

疫情沟通为什么难

前段时间看了BFM电视台对法国卫生部长的采访,他的一个解释让我意识到了“透明化”疫情防控之难。

众所周知,西方国家政府一直在谴责中国防疫过程的不透明化,虽然说我并不认为疫情的后期还有很大不透明的空间,但是不妨暂且顺着他们的逻辑往下想。

法国人也批评法国政府疫情防控的不透明,美国人也批评美国政府疫情防控的不透明,现在大家都透明了,疫情却卷土重来。

我当然不是在这两者之间构建一种因果关系,但是或许「透明」化的信息对疫情防控的功效并没有那么大。

按照法国卫生部长的解释,问题在于疫情的发展有一个时间差,由于人的短视,常常只能按照当下的情况来进行判断,因此会对政府的措施产生疑惑。

比如,一个年轻人在酒吧和朋友聚会的时候,不小心接触了新冠肺炎患者。大约3天潜伏期之后,他感染上了新冠肺炎,但是由于他是无症状感染者,所以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传染。在成为新冠肺炎无症状患者3天后,他去见了他的爷爷奶奶,并且把病毒传给了他们,他们同样经历3天的潜伏期,然后发病。发病7天之后,进入和重症监护室。

在上面这个例子中,从一个人走进酒吧到一个人因此躺上重症病床,有16天的延迟。

也就是说,当法国人判断重症监护病房占有率(也就是医疗系统的压力)比较低的时候,他们放松了警惕,认为政府继续保持严格的防疫措施是“不合情理”的,于是开始无视防疫措施进行社交生活。这个影响会在3周之后体现在重症病房占有率的提升上。

同时,当严格的防疫措施祭出之后,政府依然会承受几个星期的批评,因为管制的成果并不能即时体现在当天的数据上,在未来的两到三周依然在还之前的债,这会使得人们怀疑政府防疫措施的有效性。

这个“致命的”时间差,非常反直觉,需要我们的思考才能理解,而且即便是理智上理解了,在情绪上可能依然不能在情况看似好转时“居安思危”,或在严格防疫措施祭出时相信它在未来会产生的效果。

如果政府的防疫政策公开透明,那就必须要让人民领会这一点,看似简单的道理,传达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从本性上,我们都是短视的动物。

或许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疫病当前,闭嘴,听我的,先照做,再解释!

但这恰恰是西方民主的政治伦理所唾弃的沟通方式。

这是所谓民主社会的原罪吗?这个问题不好做简单的回答。但是我认为民主可贵也很易碎,需要社会中的每一个人提高公民素养才能维持其良好的运转。

试想一个社会,政府公开透明,民众智商在线,理解、接受并执行专家的防疫建议,疫病还可能传播吗?不可能。

但这是乌托邦。

怎么办?有一些人说:看吧,专制也有专制的好啊!还有一些人执着的试图把正确的试听传播给更多的人,把公民素养传播给更多的人,比如我非常敬重的徐贲老师等。

只可惜这样的人还是太少了。

思考法国疫情

“第二波”官宣了,法国政府祭出了从晚上9点到早上6点的宵禁措施,针对疫情严重的都市,当然巴黎及周边也包括在内。

国内逐渐走向了疫情常态化的局面,一旦爆出就地遏止,再加上人们在公共场合的自觉以及一些人数的限制措施,疫情完全在控制之内。

可是法国也在说“常态化”,这完全是另一种常态化。

国内的常态化像一个病人已经基本康复,只需要按时内用外敷一些药就可以。法国的常态化像电影里那些逞强的英雄,非要带病上场大战反派……结局一定是,伤得更重,跌入谷底。

疫情防控应该像中国一样,防得彻底;就像病人得基本康复了再继续正常生活,而不是拖出更严重的病。现在的法国正走在第二条路上。


有一些人持有这样的论调——这是我的自由。出不出门是我的自由,戴不戴口罩是我的自由,打不打疫苗是我的自由……乃至于得不得病都是我的自由!

这种“自由主义”并不是在呈现多种的选择——事实上,无论是什么样的“自由主义”,其本质都在于你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但是,当下的这种“自由主义”强调的是你不做有利于防疫这件事情的自由。

可是往回看八个月,很多华人戴口罩都遭遇了冷眼和谩骂,他们“戴口罩”的自由呢?

自由还是被当作了一把武器,用来清除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


在极端的自由另一端是强制,封城、关店、宵禁,这些都是防疫里的强制性措施。支持强制措施的人认为这些措施是迫不得已,是牺牲一小部分餐饮业者保全大部分普通人;而反对的人也完全可以站在功利主义的立场来反驳这种强制性措施,事实上它可能是牺牲了大多数普通人而保全了一小部分易感人群。

从功利角度来衡量,一个人的生命就是没有十个人的生命更重要;但这种功利主义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强制性措施对其他人造成的影响,尤其是餐饮娱乐业的影响,该如何计算。最终他们大概会祭出这样一条原则:“生命无价。”可是这条原则就和功利主义的原则自相矛盾了。

真正的功利主义,必须要冷静地计算一条生命的经济价值,在不同的措施之间做出取舍。


政府大都是功利主义的,即便他们的政策披着人道的外衣,既然总有人的利益会被牺牲,那么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牺牲价值小的那一部分。

关键是如何计算,所以所有的政府都会「战胜」疫情,也都会被疫情「击垮」,无非是为不同的损失加上不同的权重。可以说自己拯救了多少生命,也可以说自己拯救了多少就业……

不过我们依然可以说在初期严格的防控手段是一个有效的手段,成功阻扼疫情的发展,迅速切断了恶性循环的链条,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但是一旦错过了这个最佳时期,这一短痛没把病治好,让原本疾病缠身的身躯更加脆弱不堪……往后再怎么办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法国政府错过了可以回答一个正确答案的机会,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了。

政府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失职而负责?当然了。那我们呢?作为每一个可能传染疾病的人,我们需要负什么责任?毕竟我们有自由主义的免死金牌。

当然可以说这种极端的自由主义侵犯了别人免于被疫病感染的自由,但是在认定上,由于染疫与否的难以预知,让追责变得很难实施。事实是,对「不防疫」的自由侵犯显而易见,但是「不防疫」对他人的侵犯却很难处理。


批评政府总是容易的,如果让我给法国政府的作为打分,我会打很低的分数。有多少批评是向着好的方向,又有多少批评是为了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本。很难讲。

我对于欧洲疫情的发展情况并不乐观,对于之后的经济危机更加不乐观。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只能通过多点外卖来支持了!!!得,长肉就长肉,咱这是为了全世界的经济复苏啊!


在2月的时候,我是公司里第一个戴上口罩的那个人;在公司复工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拒绝和同事一同就餐的那个人。坚持自己的选择是不易的,它一方面来自于我对于疾病和死亡的恐惧,另一方面来自于我对「自由」的坚守。

对,在乎别人,做好自己,主动防疫,也是一种自由。

我也不值得大家关注

众所不周知,我向@Bruce同学学习取关了所有关注的人。其实这个过程挺艰难的。我最早关注了大约300余人,其中不乏很多得到的工作人员和老师。

第一波取关的原因是被各种推广转发的消息刷屏,这一波取关非常过瘾,取关完了就感觉干净了不少,我的关注人数下降到了200左右。

第二波取关是为了取关而取关,我自己翻了一遍自己关注的人的城邦,把那些已经不常发东西的或者只是发一些读书笔记的人的号取关了,认为这些号为我提供的价值比较有限。我关注的人数下降到了150左右。这个数目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三波取关的导火索是在昨天,@Bruce跟我说他想断舍离到半退隐的状态,这让我开始进行如下的自我反思——关注是什么?

了解我的人一定知道,我经常进行这样矫情的自我反思,并且得出一些十分荒诞的结论。我做这样思考的原因是我常常能意识到心中的某一种不可名状的矛盾情绪,然后试图深入探究下去,我的这种矛盾情绪来自于哪里,最终做出改变,让自己能够心口合一、知行合一。

什么是「关注」?先说在现在的语境下什么是关注。关注就是点一个按钮,让和这个人或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信息流汇聚到我的信息流里,目的是不错过他的任何一条消息。

再说说它本来的意义,当我们说关注的时候意味着我们投注更多的资源在这个人或这件事身上,关注之所以是关注,就在于它屏蔽其他信息的特性上。

理想很丰满,现实是我基本不会点开阅读我关注的人所写的内容。

我对得起自己的“关注”吗?

当一个人“被关注”的时候,他的期待是什么?他期待的东西很多,但应该不包括我对他的“关注”,我指的是关注原原本本的含义。

如果一个人说:“你都关注我了为什么不给我写的东西点赞?为什么不和我讨论?你这到底算什么关注?”

我们一定会回答:“少年,你想太多了。”

我内心的矛盾就在这里了,我心里有两个「关注」,一个是「关注」的本来面貌,一个是「+关注」的行为。前者是主动的投注精力,后者是被动的接受信息,这给我造成了认知上的不协调。

我选择让自己回到关注的本质。

下定决心,于是我又取关了100个人,还剩50个。

到这里的时候,我需要再一次地直面自己的内心。

剩下来的这几十个,有些人经常在我发的东西下面互动,我是不是应该礼貌地对等地对他给予关注呢?有些人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了,即便他们发的东西或许我并不喜欢,我要不要勉为其难地继续关注呢?以及我取关了这个人可是又没有取关那个人,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差呢?

最终我走向了取关所有人的这个极端,这样得罪了所有人,也没有得罪任何一个人,我达到了内心的自洽。

事实是,对不起,我不关注,不想关注也不该关注那么多人和事。

我值不值的你关注呢?这是一个你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如果不值得,果断取关我,不要犹豫,你的精力值得放到更多精彩的事情上?比如爱人、亲人、好书、好剧,没必要让一个你并不「关注」的人污染你的信息流。

不过说到底,是我想得太多,绝大多数人是无所谓的,甚至于我内心的一大部分也是无所谓的,我也一直劝自己,何必呢,但是还是像豌豆公主那样,容不下那一颗豌豆。

不推荐学习我这种自绝于人民的行为,你会没朋友的。

可是说到底,朋友又是什么呢?:smirk: